当手机弹出他微信消息提醒的时候,我正在召唤师峡谷浴血奋战,7-0的拉克丝所向披靡,游戏局势一片大好。心跳一阵加速,思绪被打乱,脑子里全是和他的过往片段,再也没办法专注游戏,在队友的疯狂问号中草草结束了游戏。拿起手机,打开了那条消息,是一个指向Telegram的链接。

太久没有联系,微信聊天记录也被我删了个干净,孤零零的一串链接安静地停留在对话框里。点进去之后,“Odyssey+,注册Emby私人账户”。我感到一阵恍惚——原来他一直都还记得。

相遇总是漫不经心

在2018年的秋天,我们相遇在县城里的唯一一家店电玩店,我买到了店里最后一份《刺客信条:奥德赛》。看着迟到赶来的他一脸懊悔的样子,我开玩笑地说,“来我家一起玩呀!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下来。

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朋友一起玩小霸王的时光,一个人操作,另外一个在旁边观看和指导,两个人都很过瘾。沉迷在游戏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,天色渐晚,我送他出门的时候,已是深夜。月朗星稀,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我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,冲他喊道,

你怎么称呼啊?

—— 我叫奥德赛!

切!那我还是奥德赛plus咧!要再来玩啊!

—— 一定会的!

游戏的流程很长,几乎每个周末,我们都会凑在一起玩游戏,一起在附近的小摊吃饭,偶尔还会去球场上踢会儿球。我早已忘记了游戏的内容,却清晰地记得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,他打BOSS遭遇连续失败时皱起的眉头、运动后被汗水浸湿的后背,我都历历在目,仿佛近在眼前。

在最好的时光相爱

初冬的一场大雪给大地裹上了银装,在夕阳的映照下,又镶上了一层金边,空气中弥漫着沁凉的味道。我们并排走在球场旁的小道上,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,我第一次感到内心有一团不断上升的火,想要牵起他的手,想要拥他入怀中。我忍住了,在当时的认识里,这是一件很变态的事情。

但是,后青春期的感情是炙热的,欲望的火苗一旦燃起,在电光火石间,如火燎原。他开始频繁的、不受控制的出现在我的性幻想里,从坚硬滚热的阳具中喷涌而出的,是我对他寸积铢累的爱。

我为自己的肮脏的思想感到羞愧,却又无能无力。一边在内心唾骂自己,一边又近乎疯狂地渴望着他的身体。我不再主动联系他,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内心。

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,我病倒了。高烧之下,躺在床上,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。恍惚之间,我开始听到他的声音,闻到他的味道,睁开眼却看不到他的身影——一切都是梦中幻像。直到有一天,那幻象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,如呓语一般,我对着他把心中的苦闷、不安与欲念和盘托出。突然,我感到一阵温热,我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,呼吸着彼此的气息——原来在四目相对的时候,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。

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,我看到了躺在枕边的他,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瞬间。

我们恋爱了,我们在对方身上找寻到了觉醒性取向的最后一块拼图,作为彼此的初恋,我们都是幸运的。

我们开始频繁地做爱,尝试各种从日本教育片中学来的新体位。没有固定的角色划分,不管是进入还是被进入,当两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,我能感受到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满足和共鸣。激情过后,我喜欢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,实实在在地感受他的存在。他喜欢在我的脖子上、胸上、大臂上种下草莓,切切实实地留下他的印记。他承载了我所有关于美好性爱的感受和记忆。

我们还会用电影填满我们激情外的时间空缺,随主角们一起,看遍世界的风景,感受百态的人生,就好像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一样。

看完《毒液》的那一天,我想要吃掉他,或者被他吃掉,把我们的血肉融在一起,再也无法分开。

我们的选择

在闭塞的小县城里,没有人会不结婚,更没有两个男人会在一起。我们的相遇,是幸运,也是不幸——如果没有相遇,也许我们一生都不会自我觉醒;如果没有相遇,我们也会像大多数人一样,早早地娶妻生子,再也无需在意世俗的眼光。

他长我几岁,所以更早地迎来了家庭的压力。作为独子,他承载了整个家庭关于传宗接代的殷切期盼。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,他眼神中的焦虑和忧郁也与日俱增。

在他三十岁生日的那一天,我们照例重温了《天堂电影院》,影片结束之后,我对他说,“真想和你一起看遍这世界上所有的电影。”他没有说话,紧紧地埋在我的怀里,仿佛是在涕泣。

第二天一早,在我熟睡的时候,他走了。留下了一张字条:

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

我想要作为一个正常人去生活

对不起

不久之后,听闻了他即将结婚的消息,我包了一个红包,和《刺客信条:奥德赛》的游戏光盘一起寄给了他,署名是“奥德赛plus”。

我们再也没有了联系。

永远的奥德赛

数年之后,当他的微信消息再次响起的时候,原来他发来的是一个名叫“Odyssey+”的影视库,我明白了他的用意——他在以另外一种形式满足我当年的愿望——一起看遍这世界上所有的电影,虽然我们的枕边人早已不再是对方。


作者注:镜花水月系列灵感来源于日常生活中的见闻,以第一人称讲述他们的故事,故事情节纯属虚构,请勿当真。